※ 引述《jerry224440 (逆夜x焰)》之銘言： : 爸爸媽媽老了真的很明顯嗎？怎麼突然老了呢？ : 有沒有卦？ 這種事情沒有八卦，只有每個人根據自己與父母相處後不同的體驗。 我自己的經驗是：當我看到我父親遺體的時候。 經過多年的浪蕩，一直到40歲終於下定決心離開台灣 離開台灣的原因很簡單， 落魄、找不到工作、父母交給大姐照顧，沒出息 （以上是國片大頭仔中萬梓良跟陳松勇初次見面時的台詞，用在我身上超適合） 反正要活下去，就是要離開。 離開也不是真的找到什麼好工作，只不過是出國唸博士而已。 那時父親已經88歲了，他聽說我要出國念博士，馬上反對。 「老爸已經這把年紀了，你覺得我能撐到你回來嗎？」 還記得那時我在餐桌上哭著說：「不走，在這裏又能幹嘛？啃老嗎？」 父親什麼都說不出來，事實上，全家人都說不出話來。 那天的飯桌，好安靜。 2014出國前，他把我叫去他房間， 塞了一個信封給我，裡面裝著十萬塊， 他說：「兒子，雖然我知道你有拿獎學金，但當父親的，總要支持孩子的夢想。」 還說：「對不起，只能給你這麼多。你知道，我也沒什麼錢。」 我那時還鼓勵他：「爸你要加油，給我五年，我五年一定會成功回來。」 父親真的能撐五年嗎？ 其實父親的身體狀況只能用外強中乾形容， 雖然注重養生、每天運動。 但其實一直在服用各種藥物，甚至有重度憂鬱症。 加上有耳鳴的問題，所以他的生活品質一直很糟。 好幾年前甚至試圖輕生。 我只是天真地覺得：「老爸一定可以撐到我回來」。 因為他跟我說「兒子，我現在有活下去的動力了，因為你拿博士時，我要去機場接你。」 那時，我真的覺得，我父親永遠不會老，我一定可以讓他看到我成功。 我要證明給他看：我沒這麼爛。 2016年1月某天，在我跟老闆討論前十五分鐘， 我姐跟我說： 「爸走了，在地下室躺椅上走的，事前沒有任何徵兆。」 當下心情非常平靜，第一個浮現的念頭是： 「爸告別式的時間抓晚一點，我要去訂機票」 （這句話的前半部也是電影大頭仔的台詞） 跟老闆的meeting非常平靜，我很專業地跟我老闆討論， 現在修課的進度是什麼、獨立研究的發現是什麼、資格考打算怎麼處理。 一切都搞定後我才說「老師啊，接著要跟你講私事，我要回台灣一趟」 「怎麼了？」 「一個小時前家裡通知，我父親走了。」 老師當場呆了好一回，然後勉強擠出一句話：I am sorry to hear that 還記得離開老師研究室時，我笑著說： 「怎樣，很專業吧？公事處理完才告訴你私事。」 然後一離開老師辦公室，就躲到廁所掉眼淚， 而且不敢哭出來，怕被屁孩大學生聽到。 當天我沒有回家，一個人在博士生研究室過夜， 因為我不想讓室友們看到我流眼淚的樣子。 回台北直奔殯儀館， 當我把父親從冷凍櫃裡拖出來，滿頭的白髮雖然還是這麼漂亮， 但看著他已經變得蠟黃的臉、冰凍的身體、還有從不曾細看的老人斑， 這才真的覺悟到：「原來父親早就老了。」 殯儀館回來進了家門，走進他已經不在了的地下室， 想到也不過一兩年前，我還跟他一起在地下室清理颱風過後的積水。 桌上還滿滿都是他維修家電的各種手工具。 看著那些工具， 彷彿又好像回到小學時， 他總會幫我作弊，幫我做工藝課的作業。 那時的爸爸雖然也已經五十好幾（我是老來子） 但總覺得他還是好年輕。 2015的夏天，我回台灣度假，那是最後一次跟他一起度過的夏天。 離開台灣回美國前，帶他去住家附近吃牛排，他吃得好開心。 那時我們還約好「明年暑假再來吃一次」 那天午後太陽的溫度，我到現在都還記得。 這是我們最後一起吃的牛排， 一直到現在，只要回台灣，我一定會一個人去那家店， 坐在固定的那個位子上吃牛排。 （現在只有一個願望，希望那家牛排店別倒） 我一直以為，我父親會永遠在那裡，他永遠不會老。 直到看到他遺體的那一瞬間， 我才發現，原來老跟死是同一件事情。 兩者的時間差其實沒有意義：老了就會死，速度之快，難以預測。 尤其當你不得不遠遊異鄉不在父母身邊時。 有機會，回家看看父母吧，可以的話，抱抱他們。 你永遠不知道，這會不會是最後一次機會。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04.33.61.83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Gossiping/M.1512147911.A.D68.html